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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經將近四個禮拜了。但我越來越不在乎,再過不久它就會船過水無痕不留一點痕跡。


零六年在里昂的時候我終於開始跟台灣留學生相處,在大學裡,也有機會開始接觸到排山倒海的中華人名共和國國民。一開始對內地人總有些像毛衣上小毛球的不自在感,覺得他們耳朵不好或是嗓子很出色,所以講話總是很大聲。還有他們帶有一種現代矯做世界缺少的原始粗獷感,個性直來直往,豪不在意別人眼光的豪邁穿衣風格,其中就以及膝裙配涼鞋加肉色半筒絲襪最為出色。



最教人佩服的事是他們的人脈網絡滴水不漏,資訊飆在最先鋒,要找筆記,考古題,投影片,只要人脈雷達一伸出,就跟小叮噹口袋一樣。內地人十分精明,生活大小事都精打細算,如何申請較多的房屋補助,如何申請醫療免費保險,那家超市米便宜蔬菜新鮮,隨便抓個問他都可以朗朗上口。誰說網路四通八達,有一個內地朋友,包你生活沒煩惱。
但最讓我碎嘴的就是抓人頭申請雙人房補的詐欺行為,而這樣的事似乎在內地留學生中被認為理所當然,真是讓我瞠目結舌。



W是我一進大學認識的一個中國女孩,由於他重讀一年,在我剛入學手忙腳亂,被秘書一問三不知態度嚇壞的時後,給我許多她過來人的建議。她算是少數會避開中國圈的中國人,跟他相交的只有一個親似家人共患難同甘苦的朋友X。W總說,認識那麼多中國人只會添麻煩。不欠人情,不深交是他一直以來的原則。我們認識一年之後我才覺得W可能,似乎,大概,把我也當他的朋友。由於W很會做菜,也常會邀我到他家吃飯,打麻將,聊聊天。



記得有一次,W邀我吃飯的時候,我離座去接電話,一講就是十五分鐘,回座也不覺有異,直到W臉色大變說"一個人真的無法了解另一個腦袋裡的東西!"。W認為客人離座把主人晾在一旁是一種沒家教的行為,一開始我真的覺得她言重,直辯屋裡就我們倆,他大可去做別的事,我不干示弱再追加一句"我跟我朋友們平常也都是這樣"。我現場跟W道歉後,我回家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,我當她是好朋友,但對她而言或許我們的關係還不能稱上"好"只能說是"熟"。不管如何,再熟也不可以反客為主,別人做菜給我吃,還要等我。沒良心的我卻在一旁講忘我電話,不顧他心裡感受,還要他當場說難聽話,我才知道自己做錯事。這件事之後,我們敞開心防,我把她當朋友。




今年三月西藏事件之後的週末,正好是台灣總統選舉的週末,W傳簡訊說"提醒你一件不太重要的事:今年不要回台灣。根據這次台灣選舉結果,中國政府已經準備在今年武力攻打台灣。"這不是他第一次提醒,卻是第一次把我真正惹火。我緊接回他"謝謝你的建議,我們就拭目以待西藏屠殺事件是否會在台灣上演"這議題似乎觸及他的死穴,他猛用簡訊攻擊,意指我對西藏歷史的無知,以及我如何受西方媒體操弄,我們看到的報導都不是真相,現實已被扭曲等等。我最後一封簡訊只能說"我無言,你醉了,早點休息!"他最後說"不相信了話,我們拭目以待。若事情如同他所言,不要忘記她在今天曾經警告我"

 

從這一刻開始,我深深感受到彼此之間的鴻溝。首先,她視中國政府武力威脅攻擊為一種歷史融合的必經過程。即使這過程會傷及無辜死傷無數,也是一種為理想大環境的必要犧牲。他的簡訊其實就宣告著我親愛的家人及朋友即將在今年死去。而他的忠告就是請我今年不要回台灣,讓我愛的人就這樣死在台灣。



第二,他理直氣壯的"正義感",讓我顫慄。並且,他一點也不為他祖國的暴力強奪攻擊行為感到羞恥。整個對話就如同他說"建議妳今晚不要回家,因為我父親會去強暴你和你家人"而他理直氣壯的覺得,強暴只是個過程,一個成就更美好未來的必經過程。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大家好。



第三,他寧可去相信中國政府發布的官方新聞稿,也不願採信世界各大權威媒體的報導。即使在法國,整天報紙電視節目沸沸揚揚討論中國政府蔑視人權,不尊重西藏宗教文化等等,也無法動搖他對祖國的信任。即便他現處在多元媒體環境下,他也選擇去相信沒有言論自由的中國官方報導。

 



從那天開始,我們沒有任何的連絡,這不是冷戰,而是一種記憶的強迫刪除。頭一個禮拜,我考慮好久,想打電話給他,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,就當那晚他喝醉了,也記不得自己的胡言亂語。考慮好久,還先寫封信給Marisol問問她的看法。以一個朋友而言,我真的很喜歡W,也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在法國求學生涯中的好友,但是另一部分我真的無法釋懷他這種理所當然威脅性的忠告。Marisol建議我打電話給W,讓W了解我的家人是我的一切,是我無法妥協的部份,請W站在我的立場想想,將心比心。





接連我又考慮了很多天,電話握在手裡仍是無法撥出,後來撥給了X,跟X約了見面,把X遺忘在我家的東西還給X。當天約在一個廣場前,好巧不巧,法國人權團體在那裡進行"解放西藏,人權自由"的示威遊行。碰到X後,隨口不經意問起W,X說W剛剛離去,我不知道是W想刻意避開我或是湊巧臨時有事。有可能是W想跟我見一面,但看見西藏示威遊行在眼前,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,轉而離去。我想我永遠都不會知道W當時的心情。

 



漫不經心的跟X聊了一會兒,總覺得雙方都有點避重就輕。我沒提起跟W口角的事,X也沒過問,彷彿X完全不知曉,但X眼裡透漏著一絲無所適從的尷尬。抬頭看見,示威群眾,X說"哎,西藏人又在鬧事了!"我沒接話,看著這些遊行群眾,我不知道原來西藏人都是金髮碧眼的白人;還有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原來就是鬧事。沒多久,我跟X聊完頭髮的話題就各自回家了。

 




以前跟W抱怨學校古怪的人,W說:"何必這麼在意這些人,他們不過就是生命中的過客。"當時我笑著問W,"所以我也是你生命的過客囉?"

 





我已經想不起來W當時回答什麼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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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endscream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