Ｏｎｃｅ　ｕｐｏｎ　ａ　ｔｉｍｅ

爸媽是九月三十日晚上七點多從台北出發，法國時間早上五點多到阿姆斯特丹轉機到里昂。中間有四個小時的轉機時間，照理說應該綽綽有餘，但考慮到我父母親不諳英法文，從來不曾自助旅行，又是第一次到歐洲，我實在很怕他們會轉到埃及。相比之下這兩佬樂觀很多，媽媽為了此次旅程還買了電子快譯通，明明跟她說過法國人甚少說英文，但他堅持這在阿姆斯特丹轉機時會用的上。

在英國的友人給了我阿姆斯特丹的中文地圖，告知我這超大國際機場有說中文的服務人員，我把相關資料寄給家人之後，就催眠自己一切都會好的，接下來只剩在里昂機場為他們接風。


十月一號早上十一點多，飛機準時降落，我在出境處等了至少半小時，從一開始興奮喜悅到焦躁不安，同班次的旅客紛紛出境，到最後大門關起不再有人影。爸爸的手機不通，跟我同時在等待的接機人，還有一名白人男子。這時有不明的台灣手機撥入，媽媽簡短地說他們兩很厲害的成功到里昂機場，但是行李寄丟了，機場人員在幫忙尋找。怎麼搞的！我的北海鱈魚香絲，酸梅都泡湯！


十五分鐘過後，爸媽終於從那扇門邁出，還有一位在轉機認識的台灣男孩，而那位白人男士正是這位男孩的姨丈。原來這男孩的托運行李裡有大量的生鮮食品要給姨丈進補，包括了一隻熟雞，被扣留在法國入境辦公室，我父母親的行李也是從台灣登機，所以一起被扣留了（這結論不知道是怎麼比手劃腳得來的，因為大家都不會講英文）。

除了這段小意外，我還是由衷的佩服這兩佬，如果有天把我丟到只講阿拉伯文跟毛利語的國度轉機，身為文盲的我應該會哭吧！看著他們眉飛色舞，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在阿姆斯特丹轉機，跟這位同鄉男孩巧遇，三個人看著外國人操CHECK IN機器，依樣畫葫蘆地將機票換為登機證...等等，我的父母，我為你們驕傲（堅定看遠方）！

從機場到了里昂市區，兩佬就對法國不管是鄉村或是城市的建築自然風景讚嘆不已。第一次，我覺得我見識的比他們廣。時空轉換，似乎我們的腳色也咻一聲對調。我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女孩，整天勾著媽媽的手，連她上廁所我就會像孟姜女哭長城的瘋狂敲打門。第一次，我覺得爸爸像個孩子，好奇多問，眼睛睜得大大的，經過糕餅店（Pâtisserie）就不肯離開。

媽媽：那是甚麼？好像龍的尾巴！

我：是地鐵站。捷運站的入口。

媽媽：那是甚麼？戴帽子的那個。

我：是電影告示板。

媽媽：他們在吃甚麼？長長的。

我：三明治

媽媽：為什麼法國的三明治不是三角形？

我：嗯，因為......

媽媽 ：阿～有好多鴿子喔！呵呵～（快步跑開）

接下來的十天就是爸爸媽媽＂十萬個為什麼＂接力賽，有時候都很想翻桌大喊　＂不為什麼啊！！這是法國！就醬。＂

有些時候，我會裝作不認是他們，默默的飄走，因為他們的某些行徑。比方：他們瘋狂地為任何事物照相，真的是任。何。事。物。

腳踏車，公車，捷運，車站的雕像，電梯，石階，落葉，隧道，牆上的鐘，每一道菜，菜單，香腸（是的！菜騎阿的豬肉攤也不放過！）而且，有點年紀的人都對數位器材不熟練，他們拍照必定會花上至少十分鐘，好不容易拍好的，有時候又不小心刪掉，因為老花眼你又可以怪誰咧。當我默默裝路人在一旁不想參予他們與香腸的合照時，"ㄑㄧㄣˊ，幫媽媽看一下閃光怎麼弄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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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影廣告看板

咖打掐

警察局前的警車，是！是警車！法國的警車！

我像母雞帶小雞一樣，隨時提高警戒，深怕一不注意，他們離開我視線，就會消失在人群中。媽媽短小靈活，常常一轉眼就不見人影，尤其賣食物的地方，她總是會飛奔到看起來最誘人的櫥窗，然後轉過頭，興奮無比的望著我，問這是甚麼。通常看到店員跟媽媽直盯著我，我的責任就是把父母的問題翻譯給店員，知道是甚麼之後，他們就會問可不可以試吃，通常這個我就不會翻譯，merci，au revoir直接把他們拎走。進入精品店，我會用微笑的表情嚴厲地發出 « 放~下~ 夭壽貴喔~~» 的怪腔怪調，這時媽媽就會默默的將手上的玻璃罐不甘願地放回原位。

我戒慎惶恐，因為有時門口就標示 "non photo"，你還是會聽到　« ㄑㄧㄣˊ，看媽媽，一。二。三 ，咖嚓。»　或是商品就清楚標示 "ne pas toucher, merci de votre compréhension" ；但他們就是ne comprennent pas，還一次拿三個，你只能看著gardien 尷尬的說désolée。

有鑑於此，我教了他們簡易的法文，從Bonjour，Bonsoir，merci，au revoir，還我希望永遠都用不上的pardon。他們是很熱情，懂享樂，有赤子之心的中年人。有任何困難總是能比手劃腳，嘻嘻哈哈的帶過。反而是我整個旅程很緊張，怕安排不好，怕他們累，擔心他們吃不慣，憂慮他們睡不好，煩惱他們穿不夠。媽媽反倒一直跟我說« 你放輕鬆，我們又不是小孩子 »

有時候，我也會怕他們的熱情會產生文化差異上的誤會，這樣的誤會會讓出自善意的他們很受傷。媽媽總是說我過於冷漠，但在國外卻是最基本自我保護的方式。譬如，我知道不要隨便去逗弄別人的嬰孩，就算在我面前跌倒我也不見得會伸手扶他；但是他們一看到嬰兒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就開始咕嘰咕雞個沒停，通常小孩父母親也是笑笑的，但是有些事不是行言於色的。若小孩父母面有微色，我看了心裡也一樣難過，因為我父母這麼可愛，連咕嘰咕雞她都冒出來了，若不是你小孩可愛，誰才理你，幹嘛擺甚麼臭臉。

但基本上，他們不怕生，放得很開，常常我買個東西回來，他們就已經不知道用甚麼語言跟法國人聊得很開心。他們對法國印象良好，除了在安西發生的一件小插曲。